2021年12月15日,由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及北京高校卓越青年科学家计划“一带一路汉学话语体系研究”项目提供学术支持的汉学访谈、墨西哥白佩兰的《我与中国的“爱情故事”》一文刊载于《人民日报》(海外版)第7版。
文章由“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项目首席专家、北京语言大学一带一路研究院院长、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徐宝锋采访,“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项目组成员王立倩整理。
白佩兰:我与中国的“爱情故事”
人物小传:
白佩兰(Flora Botton):墨西哥汉学奠基人,现为墨西哥学院亚非研究中心教授,曾任墨西哥驻华文化参赞、墨西哥学院亚非研究中心主任、《亚非研究》杂志主编等职,长期从事中国问题研究,同时长期教授硕士、博士,为墨西哥中国研究培养新生力量。主要著述包括:《中国历史缩影》《中国,1800年前的历史与文化》《汉朝:公元前206年至220年》《中国谚语——语言与文化的表达》等。
不久前,我和两位同事一起编著的新书《儒学简史》出版了。这是一本用西班牙语写作,面向大众读者的普及性读物。我希望通过这本书告诉西语读者,中华文明史与儒家思想是分不开的,儒家思想不仅是一种哲学思想,影响了中国人的世界观,更塑造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政治组织形式,使中国人能够形成空前的凝聚力。
在《儒学简史》中,我着重介绍了孔子、孟子等著名思想家的生平和观点,比如“仁者爱人”“民为贵”等,希望借此进一步引发外国读者顺藤摸瓜、找来《论语》《孟子》等书籍阅读的兴趣。因为在我看来,走近一个国家的文化首先是从某部最吸引自己的作品开始的。对我而言,这本书就是美国作家赛珍珠的《大地》。《大地》里有很多对于中国的共鸣和共情,当时对我触动很大。我开始对中国感兴趣,开始畅想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1964-1966年,我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从东方到西方”(The East-West Major Project)研修项目,正式走上了汉学研究之路。
白佩兰教授编著的《儒学简史》
在研究中,我越来越意识到一手资料的重要性。这不仅是对学者而言,对于想要了解中国的读者而言,译本的数量和质量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心中的中国形象。因此,在1981到1987年担任《亚非研究》季刊主编期间,我致力于中国经典的翻译工作。截至到1985年,《亚非研究》已翻译出版了《李白诗十八首》《杜甫诗十八首》《中国古诗精选》,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老舍的《柳家大院》、张天翼的《华威先生》、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等中国文学作品。这些作品打开了西语读者了解中国文化的大门。
和几十年前相比,今天的墨中文化交流更加繁荣,作品翻译、版权贸易蔚为大观,墨西哥读者能够更加便利地走近中国文化。就在2019年,中国外文局和墨西哥图书馆携手创建了中国图书中心,包括《大中华文库》《漫画丝绸之路》等在内的1000余种中、西、英文图书入藏墨西哥图书馆,涵盖了当代中国国情、中国传统文化、中国文学、对外汉语教学等多个类别。这令作为汉学家的我十分振奋。
白佩兰教授编著的《中国,1800年前的历史与文化》
有了更多的研究资料之后,已经耄耋之年的我又有了新课题,那就是如何向世界读者准确传递中国文化的核心概念。
在对中国古代哲学进行研究的时候,我比较注意一些关键词的研究、翻译和解读。因为只有正确掌握了这些核心词汇的义涵,才能明白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比如“仁”这个概念,“克己复礼为仁”“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仁”在《论语》中出现频次很高,有109次之多。如何给外国人讲解这个词?有人可能会直接拿西方的哲学术语去套用在中国的哲学术语上,但我觉得这些术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我的做法是直接跟他们说“仁”这个字,然后找来例子逐一解释它的含义,让他们自己去理解“仁”是什么,而不会去把“仁”翻译成英文再跟他们去解释。
白佩兰教授编著的《中国简史》
说实话,中国文化实在是太广博深邃了,我时常担心无法将这些核心词汇的内涵准确传达给读者。但尽管困难重重,我还是要做。因为这是外国朋友了解中国的一条捷径,把这些词弄懂了,就把中国人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弄懂了一半。这正是作为汉学家应该努力的方向。
回顾几十年学术生涯,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当我开始进行汉学研究的时候,墨西哥对于汉学和中国可能真的所知甚少,这个领域还是一片空白。我可以根据兴趣去选择自己的研究对象,比如说历史、哲学、文学,我都很感兴趣,并从事过相关研究。自从开始学习研究中国以后,我就没有精力再去主攻其他事情了,我的学术生涯可以概括为我与中国的“爱情故事”——因为爱情是专一的,也是恒久的。虽然我已不再年轻,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坚持学习中国文化,寻找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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