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莲(Selina Lai Henderson):海德堡大学硕士,香港大学博士。2011~2012年曾是斯坦福大学的富布莱特学者。现为昆山杜克大学讲师,杜克大学和昆山杜克大学人文研究中心顾问委员会成员,研究与教授有关美国研究、美国文学和文化历史的课程,同时担任Journal of Transnational American Studies副主编。著作Mark Twain in China于2015年由斯坦福大学出版社出版。
在3月23日举办的“中国学术图书对外翻译与出版论坛”上,黎雪莲以“‘中国是宇宙之谜’:1936年和1959年杜波依斯的两次中国之行”为主题进行了英文演讲,基于她正在研究的以兰斯顿·休斯(Langston Hughes)和杜波依斯(Du Bois)多次中国之旅为基础考察中非文学关系的项目,分享了她的最新观点。
杜波依斯两次中国之旅——曾经是“宇宙之谜”、现在是“奇迹”
杜波依斯是美国黑人民权运动的先驱、黑人教育之父,也是哈佛大学第一个取得博士学位的非裔美国人。他研究泛非洲主义和泛亚洲主义,以及反抗欧美环球霸权的亚非同盟。
1936年,杜波依斯第一次来到中国,正值中日关系日益紧张之际。他在中国停留10天左右,游历了大连、北京、上海、杭州等地。北京的悠长历史文明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觉得长城比君士坦丁堡还要宏伟,他称北京的鞑靼城“基督诞生时已有千年历史,成吉思汗定都时已有两百年历史”。他把中国称作“宇宙之谜”(the riddle of the universe),这座东方奇境为世界的种族与种族主义问题提供了一种答案。
而当1959年杜波依斯再次来到中国时,他对中国的看法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因为中国不再是割据之地。中国,曾经是“宇宙之谜”,现在是“奇迹”。在这次访问中,杜波依斯还在北京大学发表了讲话。他强调,中非的伙伴关系对促进世界有色民族的发展至关重要,他鼓励通过文化和经济交流开展中非合作。
《黑人的灵魂》汉译本误译——折射亚非研究领域内的复杂关系
黎雪莲以杜波依斯的著作《黑人的灵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的汉译本为例,举例说明《黑人的灵魂》的第一部中文译本反映了当时译者对黑人经历的理解不足。该书在杜波依斯访华期间由维群翻译。现在的中译本很好地翻译了这本书的语言、流畅度和意义表达,但有趣的是,译者似乎没有领会杜波依斯在书开头段落所传达的“黑人问题”。以下为原文的开头几行:
Between me and the other world there is ever an unasked question: unasked by some through feelings of delicacy; by others through the difficulty of rightly framing it. All, nevertheless, flutter round it. They approach me in a half-hesitant sort of way, eye me curiously or compassionately, and then, instead of saying directly, How does it feel to be a problem? they say, I know an excellent colored man in my town…
虽然这段话的大部分中文翻译都很准确,但最后一个问句的翻译却没有切中要害,因为“How does it feel to be a problem?”被曲解成了:
“Why has it become a problem”? (为什么这会成为一个问题)
问句本身突然从叙述者的核心身份中分离出来,“it”这个词不知从何而来,让读者想知道问题到底是什么。翻译中还去掉了“feel”这个词,剥离了说话人的情感联系。在原文中,说话人表达了作为美国黑人的深刻经历。
除了对非裔美国人经历了解不足导致的误译,还因为缺乏“soul”等词的对等中文词汇而令翻译变得更加复杂。在中文版中,“the soul of the black artist”被翻译成“黑人艺术家的心中”。“思想”和“心”都没有充分体现了“soul”的原本意思。但“soul”一词在汉语中的直译也不等同于英语。
黎雪莲曾向不少中国学生询问了关于“soul”的看法,他们都表示,与之对应的“灵魂”指的是“死后生活”。一个学生说,“你的死后生活可好可坏,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天堂和地狱!”简而言之,用汉语中的“灵魂”这个词来形容现在还活着的人语境上说不通。译者并没有直接将“soul”译为“灵魂”,而是有意识地选择将“soul”的意义分化成人的思想和人的心灵,试图为中国读者揭示其内在意义。
总而言之,杜波依斯1959年访华是中非关系的关键时刻。杜波依斯认为中国是民主的另一种模式,中国认识到非裔美国人的经历同样是与欧美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虽然中非双方都渴望跨种族团结,但在对种族分界线达成普遍理解的过程中中,双方的努力都伴随着误解、误译和矛盾。但是,通过探索双方之间不断协商的过程,我们离理解亚非研究领域内的复杂关系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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