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玺:用文学再现世事沧桑

来源:《文化月刊》

作者:毕中林

2018-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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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玺,1966年生,1989年毕业于武汉大学,经济学硕士、中国作协会员、律师。1989年起在华南师范大学任教,2007年至今任广东省东莞市工商局副局长。著有长篇小说《暮阳解套》《一抹沧桑》《塬上童年》。《一抹沧桑》是东莞市2016年度文化精品项目,获东莞荷花文学奖。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作家》和《飞天》杂志发表多篇小说、电影文学剧本。

  “奔五”的年岁中,猛然间掉了两颗牙。陈玺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步入中年的序列。个人经历与时代的印迹,在时光之轴上缠绕叠加在一起。逝去的人和事,像墙上的青苔,随着记忆的藤蔓生,捆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用文学重现往昔的生活,让古旧的生灵在写作中苏醒,让人间的沧桑再现于字里行间。陈玺用坚韧和勤奋,在创作的道路上,慢慢明白了自己写作的指向。在东莞生活了24个春秋,南方的水润,稀释和酵解着他的一腔乡愁。正是童年的回忆,激活了他潜藏内心的文学情怀,故乡渭北塬上的天空、屋檐、耕作,礼道和风俗等,都走进了陈玺的文学世界,成为不可替代的意象,在一个世纪的跨度中,构成他小说里独具韵味的沧桑。

  长篇小说《一抹沧桑》:平凡苍生的生命底色

  2017年6月,陈玺近八十万字的《一抹沧桑》由作家出版社发行,这是一部大气生动、细腻万端的作品。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主席蒋述卓认为该作品的主题格调高雅,故事性强,语言纯正,人物形象生动。文学就是人学,《一抹沧桑》最重要的收获,是在人和历史的结合描写中,塑造了几个真实又具有独创意义的中国农民形象,这些人个性鲜明,构成了独特的中国百姓的群像。

  《一抹沧桑》是东莞市文化精品项目。节选的中篇小说序列,先后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作家》和《飞天》等杂志刊发。小说《一抹烟尘》被《小说选刊》转载。2018年7月,陈玺被列入2018年度“艺起来—东莞文艺名家推广计划”。

  《一抹沧桑》厚重大气,缤纷万端。小说时空跨度长,人物多,底色是关中塬上的文化韵脉。小说的主干情节贯穿了20世纪的这方水土的主要历史事件。小说选取槐树寨作为叙述的空间,从日常农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切入,多条线索时进时停,又不时避开主线,随附了大量的倒叙性回忆。

  “文革”后期的社会悸动,改革初期的沉闷和躁动,都由日常的农家生活画面一呈现出来。这个时期,有些闲琐,又有些温馨的田园式农家生活,随着时代的变迁,已一去不返了。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认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这部作品显示出特有的价值,那就是为一个时期的农村情状与农民形象留下了一份真诚而鲜活的历史印记。

  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邱华栋在书评中写到:“细读《一抹沧桑》,方能体味到陈玺在写这部大著的时候,他那纺线般调动人物故事、心理活动、关系纠结和事件背景之间的复杂呼应。在现实和历史中,陈玺显然想将记忆中的故事,一股脑缝补到这部长篇故事上。他的笔就是缝纫机,万端世事全部涌现,人物塑造个性鲜明,对话有关中方言的魅力,凸显了人物的性格特点,呈现出作者独到的生活观察和精妙的文字提炼能力。

  在对历史脉络的打探、对具体历史情境中人物命运的把握上,这本书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地:呈现细节,细腻生动,有将陕北剪纸的质朴性和波斯细密画的平面展现完美结合的美学特征。书中的人物都是平凡的一介苍生,难以绕着一个核心人物贯穿始终,却给读者带来了生活大河的波澜壮阔。陈玺也期望记述平凡苍生的平凡故事,不慕拔高,只求本真,这也算是对于淤结在作者心中难以忘却的乡愁的一个交代。万事万物,尽在笔端,毫发纤细,都在记忆。

  谈到文学创作的初衷时,陈玺感叹道:“内心一直涌动着对于故乡的眷恋,那方水土上伴着我成长,赋予我人生底色的人和事,一愣神的间隙,就会在我的眼前飘动。我的生命记忆,幸运地契合了中国从‘文革’后期的政治风暴,到改革开放前期的僵化沉闷,又见证了开放的过程,还有南粤文化和关中文明的交融。”当我们给孩子讲述几十年前自己的成长往事的时候,孩子们仿佛在听遥远的故事。陈玺感到,站在时代突变的世界中,他见证的世事的弥足珍贵,在时光涌流的长河中,如不记述,往事即成云烟。

  文学中,真实与细节最让人动情

  陈玺老家的村子位于渭北的塬上,北面就是郑国渠,自古农业发达,人口稠密。在他的记忆中,困苦苍凉的塬上,老一辈人将生命皈依于土地、天气和庄稼,沧桑变化中,一些人依旧坚守着做人的底线,部分人顺应欲求的漫生,人性蜕变。只有浸裹其中,在品味中琢磨,才会明白老一辈人的生命底色。

  陈玺在陕西乾县的黄土地上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从记事起,他便跟着身为饲养员的爷爷走街串巷,听老一辈人讲历史、话家常。《一抹沧桑》的人物中,我们能够真切地感到,文本浸泡着生活的本真,契合着我们的往昔记忆,好像将我们拉回童年。

  陈玺曾经说,少年时,他有诸种版本的梦,就是没有作家梦。求学时,陈玺执迷于科学、哲学,沉迷于思考社会领域的非线性机制,将耗散解构理论应用于经济和认知领域,发表过多篇专业论文。他曾在华南师范大学任教,1994年来到东莞工作,从事机关法制工作。这些工作经历,似乎与文学的距离比较远,他的性格质疑多思,儿子上了大学,为了与他交流文学,他重读经典,多维的感知与阅历以文字为符号,在文学河床上涌流,一发不可收。

  有人说,作家总是写他熟悉的或身边的故事,这在陈玺身上表现得很突出。童年的经历和敏锐的生活观察能力,就像东北刚刚开发的黑土地一样,不需要化肥,不需要农药,也不需要过多地修整,只要有饱满的种子,就会开花结果。这种飘着泥土芬芳的写作,让人回味和感动。

  《一抹沧桑》中,陈玺将人放在天地嬗变下、稼穑劳作的场景中,以工笔与写意融合的手法,还原了黄土地上的农耕生活,把准了农民与土地的情感脉搏。渭北塬上的风俗、习惯、饮食、戏曲等贯穿始终;阉牛、挑猪、配种、杀猪、爆米花等融于其中;放炮、掏鸟窝、骑驴、偷瓜等点缀其间。陈玺在扉页饱含深情地写到:谨以此书,献给赋予他人生底色,并随着年岁的增长魂牵梦绕的不断远去的故乡。同时,祭拜苍凉的黄土地上,亦如草木一样,已经凋零的先辈们。

  由于小说故事的真实与生活的现实太过接近,写作时,陈玺时常浸润在人物的命运中难以自拔,被自己书写的人和事触动,多次哽咽,甚至失声痛哭。陈老四与蓝儿的乡村之恋遭遇重重阻隔,蓝儿最终远嫁外村。为了能看到蓝儿,陈老四只身到外村给豆腐坊做工。腊月初八,蓝儿难产而死,他摸黑来到蓝儿坟前,痛哭流涕。陈玺写到这里,也在东莞的家中哽咽无语。

  《一抹沧桑》后记中,陈玺写到:一稿落笔,我长长地喘了口气。两年间,我仿佛重新走了遍成长之路,解开了数个少年时懵懂的困惑。我感到生命厚重了一些,因为我书写了赤黄大地上,如蚁一样千百年来支撑着民族前行,并被历史的印记长期忽视的一隅苍生。

  用文学讲述波澜壮阔的时代变革

  身为作家的陈玺,以他质朴厚实的文学气韵,在中国当下的长篇小说创作园地中,留下独具个人风采的亮点。

  现实生活中,陈玺是公务员,为东莞市工商局的副局长。在许多人看来,这重身份与他的小说创作有点格格不入。陈玺始终认为,作家并无身份的限制,他引古喻今,唐朝贤相贺知章、张九龄,不仅政绩卓著,其诗作也入了《唐诗三百首》;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下之乐而乐”名句的北宋著名政治家范仲淹,也是位大家。陈玺感到,写作就是以文学形式来表达情感的方式,经历的爱恨情仇和悲喜哀乐的差异性越大,其中蕴含的写作势能越大,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要能放在真情的放大镜下“切片观测”,都是写作的“溶液”。

  陈玺往返于东莞大道旁,白天精心工作,一丝不苟;晚上,他伏在书桌前,静心写作。陈玺分管商事登记改革和后续监管工作,近年来,东莞的商事制度改革,成了全国的典型。2017年4月,东莞因“推动工商注册制度便利化工作及时到位”,被国务院通报表彰。

  陈玺的每完成每一部作品,都须静夜奋笔疾书。如何在公务繁忙之余从事文学创作,又不会影响工作呢?他的回答是:“每晚八点半到十一点,是自己规定的写作时间。写作时,整个身心投进去,有一种释放的快感。”

  陈玺认为工作和文学创作可以正向促进。写作时需要进入角色,体会角色的悲欢疾苦。工作时也要换位思考,从办事者诉求的角度思考工作。商事制度改革的时候,要想着如何更贴近服务对象,便民利民。

  东莞是改革开放前沿,为陈玺的小说创作提供了真实而丰富的素材。其首部社会小说《暮阳解套》,没有刻意渲染社会的复杂,醉心营造戏剧性冲突,而是贴近客观生活,受到读者的欢迎。如果说故乡给了陈玺在文学创作上的母题和动力,那么,他现在生活的东莞给了他创作的激情和扶持。渭北塬上是他的人生的底色,东莞则让他本是沧桑的心性温润了许多。

  入选“艺起来—东莞文艺名家推广计划”,陈玺感到肩负新的责任。他要用文学记述东莞波澜壮阔的改革历程,为这座城市留下鲜活的时代记忆。“艺起来—东莞文艺名家推广计划”经过几年来的持续推进,促使东莞作家、艺术家的作品走出广东,走向全国,也让东莞文艺精品的创作模式、现象和亮点受到外界的关注,为艺术家创作在全国具有重要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文艺精品奠定了基础。

  陈玺筹划着新的创作,故事中会有东莞城市发展的时代印迹,反映南粤改革开放的序列。他的写作属于现实主义,他想用丰富的人物、细腻的情感、传神的景物,让故事有质感。在他看来,写作是通过生活细节的描写来展现的,这份感情只有在那里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关于陈玺,讲述他的故事,不如翻开他的书,静心走进他的文字世界,或许某一页就会让你沉浸在他营造的文学场域中:路边的杨树枝从褐枯色变得泛绿,密密麻麻的芽苞绽开,嫩黄色的叶子迎风招展,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


责任编辑:霍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