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和昨晚,欧洲当红导演罗密欧·卡斯特鲁奇的作品《俄狄浦斯》在天津大剧院上演,与大家熟悉的古希腊悲剧不同,卡斯特鲁奇和德国绍宾纳剧院将这个故事搬进了中世纪的修道院。该剧的戏剧构作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透露,卡斯特鲁奇本人很不喜欢弗洛伊德用“恋母情结”来阐述《俄狄浦斯》,“他故意把故事放置在天主教女子修道院,这是与古希腊完全不同的背景。”
荷尔德林的诗译文本,犹如绘画作品的舞台,以及反“弗洛伊德式”的解读,让这个版本的《俄狄浦斯》充满深意。故事为何发生在女子修道院?为何选用女性扮演俄狄浦斯?三个发出怪声的人形肉团象征什么?在6月3日的演后谈环节中,与卡斯特鲁奇合作多年的戏剧构作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为中国观众答疑解惑。
【现场】
女子修道院床榻下有本《俄狄浦斯》
卡斯特鲁奇毕业于博洛尼亚美术学院,在成为导演之前,他曾涉足绘画和舞台布景,这也使得他的作品在舞台视觉上给观众带来震撼。在这版《俄狄浦斯》中,黑色的修道院外墙和白色内景构成了前后两个主舞台样式,一黑一白两道纱幕挡在台口,中央戏剧学院沈林教授称卡斯特鲁奇的作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全剧长约105分钟,前半个小时是修道院的修女们枯燥乏味的生活,充满压抑、没人说话,观众唯一能听到的是修女们用拉丁文演唱的格里高利圣歌。修女们聚集在桌前进行晚餐时,一幅宗教意味浓厚的《最后的晚餐》景象呈现在舞台上。舞台色调随即从黑色转为白色,一位老修女在卧室的床榻下发现一本《俄狄浦斯》,随着她的翻看,故事随之展开。
演出前半个小时,卡斯特鲁奇在极力营造中世纪修道院的压抑氛围,如果这段时间观众还没有“入戏”,那么观看这部《俄狄浦斯》的趣味也将损失大半。卡斯特鲁奇采用的是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译本,观众可以把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当作一场“戏中戏”,这是老修女的一场梦境,或者是她在脑子里导演的修道院版《俄狄浦斯》。
演出中还插入了一段“现代影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从眼睛被喷辣椒素到清洗的痛苦过程,这也跟剧中俄狄浦斯刺瞎双眼的情节相呼应。影像中的中年男人,正是导演卡斯特鲁奇本人。
此外,除了剧中女版“俄狄浦斯”的扮演者厄斯娜·拉蒂及部分主演外,还有13名来自哈尔滨歌剧院的合唱演员饰演修女和歌队。
【解读】
为何从女子修道院开始?
该剧的戏剧构作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说,与其把这部剧看作把希腊故事植入到修道院,不如说是一场病毒感染。“女子修道院是自己运转封闭的世界,原本是很完美的,一切都很祥和,但是老修女发现了《俄狄浦斯》。这本书里面的乱伦、性、谋杀和修道院是不一致的,这个就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通过修女阅读剧本,这个古希腊悲剧世界和修道院世界产生了碰撞,然后古希腊的病毒逐渐感染并控制了修道院的世界。”
为何选用荷尔德林的译本?
德国古典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的《俄狄浦斯》译本,中国观众并不熟悉。
卡斯特鲁奇却是荷尔德林的崇拜者,他曾经三次将荷尔德林的作品搬上舞台,前两次是2012年的《四季餐厅》和2013年的《亥伯龙神,一名恐怖分子的信》。
这次巡演的执行导演诺拉·赫德林表示,实际上荷尔德林的希腊语并不好,因此他的翻译版与原文的意思大相径庭。荷尔德林的译本沿袭至今,已经综合了很多不同的版本,正是这种由于语言不同,带来的故事本身和角色之间的疏离感,吸引了导演卡斯特鲁奇。
为何女性扮演“俄狄浦斯”?
剧中,除了博纳多·阿里亚斯·波拉斯扮演的“先知”外,包括“俄狄浦斯”在内的其他男性角色都由女性扮演。
这是发生在一个女修道院的故事,但导演卡斯特鲁奇有着自己的想法。戏剧构作波尔西迈耶认为,这是卡斯特鲁奇借此反抗“父权社会”。
波尔西迈耶解释说:“《俄狄浦斯》这个神话位于整个父权社会的核心,在古希腊只有男性可以演戏,如果使用全女性演戏就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俄狄浦斯》不仅是希腊悲剧的巅峰,它还代表着母权社会向父权社会的过渡,所以(导演)使用全女性演这个戏,是对父权社会的反抗。”
导演为何“自虐”喷辣椒素?
有观众认为女子修道院和这段现代影像技术这两种风格,让这版《俄狄浦斯》的故事贯穿古今。
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则进一步解释说,这部戏可以看作是三种空间、风格的结合体:女子修道院是古代宗教场景,卡斯特鲁奇被喷辣椒素是现代影像技术,而白色的舞台空间则象征了一种永恒的、不受时间约束的空间。
为何卡斯特鲁奇本人要尝试被喷辣椒素的痛苦?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说:“这个过程是完全真实的,就是在邵宾纳剧院拍摄的。这是对导演本人最直接的刺激,他相信对观众也是直接的刺激,通过影像有切身的体会。另一方面,他就是想让观众跳戏,想让观众去反思这个剧对自己的影响。”
舞台上三个肉团代表什么?
在演出尾声,舞台上出现三个人形肉团,发出了像“放屁”一样声音,这种处理有何用意?弗洛里安·波尔西迈耶说:“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与其说是被病毒感染成肉团,不如说是回到史前的状态,这些肉团没有手、脚、嘴、口、舌,没办法正常表达自己。”
他透露,肉团所发出的声音其实是荷尔德林的美妙诗歌,“这也是一种回归,回归到史前的人形结构,或者说前人类的时代。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中世纪的世界,被一个希腊化的时代所感染,但是最终却到达另外一个宇宙,一种史前人类无形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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