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格:语言运用是翻译的灵魂

来源:国际出版周报

作者:马圆圆

2018-06-07

        我曾做过一些调查, 以色列刚庆祝建国70周年, 与新中国的年龄相差不多, 但是翻译成希伯来文的中国作品只有几十本,其中还有很多作品是通过英文翻译的,直接从汉语翻译的作品只有20多本,还很少。 因此,我选择了几本在以色列影响较大的作品。

  《论语》:第一本直接从汉语翻译成希伯来语的中国文学作品

  《论语》 是很重要的一部希伯来语作品。《论语》在以色列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1960年出版的,由两位翻译家进行翻译; 第二个版本是2006年出版的。 我认为第二个版本的翻译更准确,但这里还是谈一下第一个版本———因为1960 年出版的希伯来语版《论语》在将中国作品翻译成希伯来语方面,发挥了先锋作用。

  首先,这是第一本直接从汉语翻译成希伯来语的中国文学作品。 此前只有一本《孙子兵法》曾被翻译成希伯来语,但《孙子兵法》是从英文版翻译的。《论语》第一次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哲学介绍给以色列。

  其次,当时的政治和历史背景也值得讨论一下。 当年这本书出版的时候中国还是比较封闭的国家, 没有对外开放, 那时中国和以色列也还没有建交(两国1992年建交)。 当时对以色列人来讲,中国文化是非常陌生的,所以看这样的书,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新鲜的经历,是很新鲜的现象。

  再次,两位翻译家的背景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一位翻译家是美国位犹太汉学家,他精通中文,但希伯来语并不是他的母语,他就与另外一位精通希伯来语的以色列翻译家合作,用这种方式来翻译《论语》。 这也表明,当时以色列汉学家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是并不发达的研究方向。

  最后要谈到语言,这个版本的《论语》没有翻译成现代希伯来语,而是翻译成了古代希伯来语他们用这种希伯来语翻译《论语》,可以将两种文化连接在一起, 如果一个以色列人看到这种古代希伯来语, 他马上会联想起我们自己的古典图书, 感到两种文化有一定的关系。

  《呐喊》:第二本直接从汉语翻译成希伯来语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

  第二本书是鲁迅的《呐喊》。 大家看,这本书的英文译名是:Call to Arms,据我所知,呐喊也有呼喊士兵去打仗的意思,1991年出版的希伯来语版译名受英文版本的影响较大。 这部作品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说大家都知道,毛泽东曾说鲁迅是“新中国的圣人”,这本书也是第二本直接从汉语翻译成希伯来语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第一本是沈从文的《边城》), 现在以色列大学生学汉语一定要读鲁迅写的小说。

  但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 《狂人日记》,在这本书中,鲁迅描述了一个人吃人的社会。 现在以色列的社会活动家如果要批评社会的毛病,指出社会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我多次看到他们引用鲁迅的句子,比如“人吃人的社会”“救救孩子”等。 鲁迅是浙江绍兴人,他的故乡距离以色列有一万多公里,距离这么远的地方所生活的人们用他100年前所写下的故事来批评今天的社会,这表明他的表达模式、作品影响力都非同一般。

  《许三观卖血记》:第一本在以色列出版后成为畅销书的中国作品

  第三本是当代文学作品——2007 年出版的余华所著《许三观卖血记》。该书译者是以色列一位著名的翻译家,出版一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是第一本在以色列出版后成为畅销书的中国作品。 这部作品的重要性从以下几点可以体现:

  首先, 读者可以通过这部作品了解中国的近现代历史。 第二,这本书最大的优势是: 通过一个老百姓的小故事可以看到中国的大历史。 对以色列人来说, 通过这样的方式多了解中国历史很有益处。 第三是语言,译者选择用希伯来语口语来翻译这本书, 通过这样的语言能更好地传达原文的精神,让读者更同情这本书中的人物。 此前, 很多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希伯来语时,一般使用特别严格、特别沉重的语言, 而这部作品则使用了希伯来语口语, 我认为这样做为中国文学作品开拓了新的读者群体。

  《蛙》:帮助中国消除在以偏见

  第四部作品是莫言的《蛙》,译者是我自己, 这部作品是在2015年出版的。在这里我借用以色列《国土报》文学评论家的话来评价《蛙》: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的杰作中,即使是被迫配合计划生育的产科女医生,也很难不令人产生同情。 故事完全是中国的,但它所引发的“激情”是全球性的。 通过婴儿的生死故事,《蛙》 讲述的是人类的故事,而莫言以一种自信、滑稽而又悲壮的方式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这是一个伟大的成就。

  《蛙》是一个奇迹,这种奇迹在于主人公直率的语言,在于作家能够将崇高与平庸连接在一起,在于莫言描绘的生动情景。《蛙》是一首雄伟的、有趣的、坚定的、灵动的生命之歌。 以色列对那个时代中国的计划生育有很多偏见,我相信, 这本书能够帮助中国解除很多偏见。 如果把文学当作桥梁,当作解除偏见的途径, 我认为这本书发挥了很好的、很重要的作用。

李雅格

以色列青年翻译家、希伯来语译者

  一问一答

  问:现在网络很发达,在网上就可以找到《论语》原版,但最初的以色列版《论语》是几十年前翻译的,请问当时译者是怎样找到中文版《论语》的?

  李雅格:我估计他们是从台湾拿的版权,第一个翻译家是美国一个很有名的汉学家,所以他负责“原文”(将中文翻译为英文), 第二个翻译家负责译文(将英文翻译为希伯来文)。 用这种方式翻译一本书很奇怪,现在没有人这样翻译,今天汉学家要精通两种语言——原文和目标语言,但是也许在当年确实没有办法, 因为当时以色列并没有汉学家,缺少精通中文的人。

  问:以色列人口有多少?

  李雅格:以色列人口是800多万,但是其中只有80%母语是希伯来语,20% 的少数民族是学阿拉伯语。

  问:在这一人口基础上,卖出多少本可算是畅销书?

  李雅格:几千本。 比如《蛙》,卖了 3000 到4000本。

  问:《蛙》 这部作品在以色列的畅销程度如何?

  李雅格: 在中国文学中算畅销书,但是《许三观卖血记》在以色列整个市场来看也可以算作畅销书。 在语言方面,在以前的翻译成希伯来语的中国文学作品中,没有《许三观卖血记》这种书,所以我一直想要翻译更多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作品,因为我觉得对于描述中国目前的社会情况、描述中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的作品,以色列人会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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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有删节)


责任编辑:霍娟